镇万明,男,1927年1月生,湖北省咸宁市咸安区横沟桥镇长岭村镇德章(十一组)人,中共党员。1948年加入中国人民解放军,参加过淮海战役、渡江战役、清剿白崇禧、两广战役、西南剿匪和抗美援朝战争,1949年新中国成立后被授予“二等英雄模范”称号,先后荣立个人一等功2次、二等功2次,集体二等功1次,5次被评为“优秀共产党员”。1953年,跟随部队从朝鲜回国;1956年1月从咸宁195医院复员,被安排在官塘驿林业站,任站长;1962年,为照顾年迈的母亲和体弱多病的妻子,辞职回乡当了一位农民。
在战场上,牺牲是常有的事,刚才还是活着的,敌人一个炮弹下来,或是从暗堡里飞出一颗子弹,你可能就死了。能从战场上活着回来,很多时候靠的是运气。我可能是运气比较好的。
1927年1月,我出生在咸宁市咸安区横沟桥镇长岭村11组。那时,家里田地很少,一家人生活非常困难。1947年冬,国民党抓壮丁,三丁抽一,五丁抽二,我被强行拉去当兵,虽然心里一万个不愿意,但没有半点办法。
1948年底,我所在的国民党部队投诚,加入中国人民解放军,我被编入华东野战军第九纵队。我参加了淮海战役,经常一天要经历大小战斗多次。为了争取战机,有时一天要行军上百里,途中又累又饿,但极少有人掉队。
淮海战役胜利后,部队南下挺进大别山,在安徽省望江县整训,之后又横渡长江千里追击。我先后随部队参加了大别山行军、渡江作战、千里追击、两广战役。我虽是一名新兵,但没有一点恐惧,眼中只有火,只有炮,只有向前冲。那段日子,每一天都在路上,每一天都在跋山涉水,和战友并肩作战的经历,我至今还记得很清楚。
在一次战斗间隙,班长拉着我轻声问我想不想入党,我毫不犹豫地答应了,想!我的入党介绍人是四班班长王志忠和机枪班班长古九庭。那时入党是秘密的,连进培训场所都需经过层层哨岗,原本3个月的预备期也被缩短了。两广战役前夜,我正式加入中国共产党。1949年新中国成立后,我荣获“二等英雄模范”称号。
两广战役结束,我被编入贺龙领导的西南剿匪部队,担任班长。1950年,我随部队到达贵州省纳雍县,那里的土匪狡猾、猖獗,他们白天伪装成农民在田地干活,晚上悄悄杀害革命人士。一次,一位通信员给在当地任乡长的部队指导员送信,惨遭土匪杀害,土匪换上通信员的衣服送去假信,造成一个班的战士伤亡。当我们闻讯前去进剿时,土匪却消失得无影无踪。
战士们对土匪恨之入骨,但解放军的军规是不能打、不能骂,我只能带领大家进村入户逐一摸查,宣传发动,耐心做群众的工作,争取群众的信任,让他们告知我们真实消息。当时,群众对我们不是很信任,又害怕土匪报复,不敢告诉我们真实情况。我们努力宣传剿匪政策,叫他们不要怕,解放军会保护他们,取得了很大成效。
我还记得有一个村庄在山里,只有三五户人家。我们上门做工作,希望群众告诉我们,哪家有人当过兵,哪家有枪。我们进村后没有急于行动,而是帮他们干活,拉家常,慢慢地与老百姓搞熟了。有的人说张三当过兵,李四家有枪,一下子都弄清楚了。我们很快收缴了土匪隐藏的10支步枪。但我不相信土匪只有步枪,后来,我一个人进村,通过进一步了解,得知土匪的一个机枪手拜这个村庄的一个老人为干爹,经常在他家落脚。我悄悄找到那个老人,因为有纪律规定,我只能连吓带诱,套出了准确信息,在山后他家草屋的楼上,把那个土匪连人带机枪给抓住了。
在群众的帮助下,几股土匪被我们剿灭了。因出色完成剿匪任务,并缴获大批武器,我被记为一等功。
1950年10月,抗美援朝战争打响,原来准备退役的我主动报名参加抗美援朝战争,成为一名志愿军战士。因为我能识几个字,连里让我跟从河北通讯兵团调到我们营的老兵郑保松学通讯技术。郑保松1938年入伍,1948年入党,脾气暴躁,在上甘岭战役中,他给战场送炸药,完成任务返回时被敌人的炮弹炸死了。我们营通讯连里另外一名战士在战场上接被炸断的电线时,线不够用,为了保证通讯畅通,用自己的身体当电线牺牲了。
我和革命烈士黄继光在同一个营,同为通信员。1952年10月19日夜,他们奉命在天亮前夺取上甘岭西侧597.9高地,必须组织爆破组炸掉敌方火力点。第一、第二爆破组前赴后继,全部壮烈牺牲。第三爆破组冲上去,又被困在敌人阵地前,危急时刻,黄继光用胸膛堵住敌人的机枪眼,为我军撕开一条血路。部队迅速攻占零号阵地,全歼敌人两个营。
我是营里的步话员,背着步话机,负责领导与战场上联络。步话机通讯受地形限制比较大,不能到处走动。在上甘岭战役中,我们被堵在坑道里,外面被敌人封锁了。我们发明了用盐放在罐头盒里,放在地上当地线的方法,保证坑道整整一夜通讯始终畅通,一刻未断,因此上级领导能及时掌握战场的情况,指令能顺利到达各连、各营、各团,为战斗胜利作出了贡献。上甘岭战役结束后,我所在的通讯连荣立集体二等功。
1953年,我跟随部队从朝鲜回国,分配在咸宁195医院,1956年,我转业后安排到高桥林业站任站长,后又调任官塘驿林业站任站长。在官塘驿林业站任站长期间,我大哥、二哥相继去世,家中再无一个男劳力,为照顾年迈的母亲和体弱多病的妻子,养育三个幼小的儿女,我辞掉站长职务于1962年回家务农。
近10年的部队磨炼,我学到了一些文化知识。回乡后,乡亲们一致推荐我当村里的会计,负责生产队的账目和分发粮食。50岁时,我的两个儿子、一个女婿相继去世,只留下几个嗷嗷待哺的孙辈。两个儿子去世后,儿媳都没有改嫁,把5个孙辈拉扯大。
年纪大了,我独自一人住在半砖半土的老房里,周围的老屋相继闲置、垮塌,邻居全部搬走,我从没有跟人提及自己无钱、无力整修老房的话,后辈们生活不容易,我不能给他们添负担。部队首长曾经给我写过一封信,出示过《中国人民解放军西南军区革命军人家属优待证明书》,请当地人民政府根据优待军属条例及家庭实际情况,对我予以适当照顾,但我一直把它压在箱底,想起身边那些牺牲的战友,他们连命都没了,我怎能再向组织提要求。
我现在只想说,如果我年轻,还要去当兵!
(来源: 咸安区档案馆(咸安区史志研究中心) 编辑:孟涵 责编:陈妮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