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我在贺胜路一家单位工作,一日下班驱车回家途经岔路口,一座耸立的石碑蓦地映入眼帘,我还没来得及看清,它又瞬间消失在车窗外了。岔路口一直是城区的交通要地,这里熙熙攘攘,南来北往的车辆川流不息。这些年咸宁创建全国文明城市,城区面貌大为改善,岔路口几经打造,道路更加宽敞靓丽,交通愈发秩序井然。岔路口那日的“惊鸿一瞥”,钩沉起我心中当年的那片“神圣”来。
时光倒流到上世纪八十年代初。我仿佛看到,在一个明媚的春日,一群戴着红领巾的孩子由老师带领着在烈士陵园正行着少先队队礼。有的孩子还为烈士们献上了自采的山花,而我就是那其中之一。礼毕,孩子们分散开来,踩着深一脚浅一脚的土墓道,开始用抹布擦拭着那清一色的弧形青石墓碑,用扫帚、撮箕清扫起陵园来。
烈士陵园由岔路口公路边的一小山丘开辟出来,那时周边人烟稀少,外围杂草丛生。说是陵园,实则不成为“园”,也许当年还没有条件将这块地打造成“园”。没有围墙,没有常青树,更没有立纪念碑。有的仅仅是一块块青石墓碑和碑后一座座凸起的土墓冢,而当年的我们也并不知晓墓冢里烈士的由来。但所有这些并不影响我们心怀敬仰地前去祭扫,因为我们知道,他们是值得尊敬的“英雄”,这就够了。照理说,小孩子是怕坟墓的,但那个时候我们都不怕,是“英雄”拉近了他们和我们之间的距离。打那儿我知道了“英雄”之后,我买了一本《邱少云》的书来看,爱不释手。我现在依稀记得那是一本16开本的书,封面上印制的是一幅手绘画——那是“邱少云”,他匍匐在地上,微昂着头,周身着火,头顶上的军帽有火舌在迎风摆动,他却一动不动,双目如炬。
四十多年后,当我再次踏上那片土地,当年烈士陵园的英雄之谜才得以揭开。
那天,烈日当空,夏的热、秋的燥把个夏秋之交的剧本演绎得酣畅淋漓。我终于看清了那块高耸的石碑,碑上“一九五烈士纪念碑”几个鲜红大字赫然在目。一九五——城区老百姓多么熟悉的数字,它代表的是中国人民解放军第195陆军医院。据资料记载,1949年9月15日这家医院进驻咸宁温泉,几经更名,1958年2月定为此名。从距纪念碑不远的石墩和小方碑上我了解到,这里称之为“一九五烈士公园”,是2019年在原址(小时候我们祭扫过的岔路口烈士陵园)上修建的烈士公园,公园分两个功能区,前区是纪念瞻仰区,后区是烈士陵园区,陵园区安葬了一百余名烈士,他们大多是解放战争、抗美援朝战争时负伤后送195医院救治无效的牺牲人员和部分因公殉职人员。我恍然大悟,原来这里的英雄与“一九五”有如此渊源,我小时候读过的那本《邱少云》竟与这里长眠的抗美援朝烈士如此关联。
眼前的一九五烈士公园已砌圈成园,围墙外的建筑尽管鳞次栉比,但园口正对公路,内里是明净敞亮的,与从前的岔路口烈士陵园相较起来不可同日而语。高耸的纪念碑,醒目的公园名,洁净平整的硬化墓道,烈士公园简介碑、战士浮雕……一位头戴草帽的工作人员正顶着烈日在给公园的绿化带浇水。陵园区种满了松柏,间或有桂乡的桂树。明亮的大理石碑替代了从前的青石墓碑,它们静静地陈铺在青草地上,我相信草地下的烈士们能嗅得到这青草的清香,而令人欣慰的是,那一排排被岁月洗礼得已经看不清碑文的青石墓碑,都还静静地整齐地矗立在陵园一角,像极了列队的战士。我走近碑前,像当年一样在青石碑旁放下一束盛开的鲜花,静默……
想来,如果不是那日与“耸立的石碑”的邂逅,恐怕我再也不会踏上那片土地。不是我忘却,而是以为这城市的喧嚣已容不下园陵的静谧而致其迁移城郊。我终究是错了,咸宁在城市建设发展中对人文建设的关怀硬生生颠覆了我的自以为是,让烈士公园焕发出新的生机,激励着一辈又一辈青少年不忘初心、牢记使命,不负韶华,砥砺前行。
(作者:孙利赢 编辑:孟涵 责编:陈妮娜)